兔子瑞比拯救世界

原id:并小瓦

门坏了(3)

没想到我竟然日更三千,直接把这篇结束了,先夸一下我自己。




孤傲的梅花在黑红交织的大火中盛放,继而转为灰烬,徒留了一地残瘠。


常年困于混沌的他拉起路远川的手转身就跑,这是他此生除脑电波外移动过的最快速度,也是最远距离。按道理说身后的木屋早已被浓烟缠绕,他是看不见什么的。可在那短暂而又漫长的十几分钟内,他看到自己明明一个人住却总是偷偷藏着的另一床棉被,明明一个人吃饭却借着自己摔碎餐具的由头向基地多拿的一双碗筷,还有那个拦截了向基地发送“门坏了”讯号的自制干扰器;但也有他多年前向基地赊来的一捆木材。那些木材和钉子七零八落地堆在了房子的一角,那些年他时常拿着一把远古时代的榔头走到角落,蹲下来凝视片刻,又什么也没干得提了榔头走回卧室。他就像是一个究极矛盾体,一边不断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人来,给那颗时不时窜出点小火苗的心亲手泼上几盆巨大的冷水,每天在守门固定的下班时间准时离开,不作留恋;一边却又在隐隐期盼着什么,用看门填补自己大量的空余时间,想让自己在不经意间得到奇迹的降临。直到他偏头看了看被他扯着往前带的路远川,于是在最后,他看见了一片星空——是在灰烬和浓烟之上,在冰冷的机械电子音中,仍然绽放的星空。


他想谢谢路远川。


“954号收到,非常抱歉忽略了前面的多次警告,路远川暂留的原因是唯一的空间传送门损坏,请求立刻修复。954号报告完毕。”


遥远的基地响起冰冷的机械电子音进行着例行的回复,他无声地阖了阖眼眸。


“可以了可以了。”路远川喘着气停下来,拜拜手示意不用再跑了,“现在怎么办?那烟不会一直飘过来吧?”


“不会。”他不动声色地放开对方的手,波澜不惊地说,“过一会儿我们慢慢走回去就好了。”


“回去?真不会被呛死?”路远川一脸惊讶地望着他,“我可是半个地球人。还是说……这混沌之处有什么特别之处?比如……能自动灭火之类的?”


……


他强忍住对对方异想天开不着边际的吐槽,一边心想“火是人工放的当然有人会负责灭掉他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吗”,一边顺着话题含含糊糊地应了声:“嗯……大概,差不多吧。”


“那你不早说?”路远川一下子活泼起来,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背,就像是对刚才没头没脑跑了几公里的痛斥和抱怨。


回去的路上,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各种各样有些无聊的话题。他尽量顺着路远川的话,不着痕迹地引出关于“门”的话题:“忘了告诉你,昨天基地告诉我,最近这条线路流量可能要增多,所以明天他们就会派专家来修门,估计一天就可以了。”


末了,又顿了顿,“明天你就可以走了。”


“谁跟你说我要走了?”路远川在短暂的沉默后,大手一挥宣布了这个“让人振奋”的消息,“说好半年就是半年,我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未来计划你当耳旁风啊?再说了,我那颗梅树可值钱了,现在给你当了房租,提前走我不就亏了吗?”路远川小朋友蹭吃蹭喝蹭住,死皮赖脸地毁了一开始的承诺后,现在颇有大言不惭的气势。


“你刚才说的什么未来计划?”


路远川天南海北扯了一通皮,突然被对方从一通皮里挑了一句话出来要求他详细说,一时语塞,愣是想不出自己刚在放飞了什么嘴皮子。


对方看见他愣神的反应似乎并没表现出尴尬或失落的神情,仿佛就预料到自己说不出来那样:“混沌之处不适合地球人长期居住。虽说你只有一半的血缘来自地球,但是我估计时间长了也不太好。三个月已经很长了,而且……”对方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,“最近你其实有些嗜睡的症状。我早上叫你要叫好久,好多次我都迟到了。”


平淡自然的语调,把混合着尴尬和玩笑的气氛直接拉回了严肃认真的话题,一针见血地道出了横跨在他们俩之间最深的鸿沟。954号属于战败的贝塔星人一族,注定要留在混沌之处守一生一世的门;路远川是半个地球人,天生适应不了空间之门的连接混沌的压迫感,注定会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,他以前甚至没有什么人或事物成为他的引力,比星星都自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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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星星都自由的路远川看着眼前的碳烤梅树,说不出话来,半晌了才从牙齿缝里磨蹭出一句:“房租没了。”


“所以你的确要走了。”对方无情地接过话头,钻入屋内,启动了3d打印的开关。木屋在路远川睁得大大的眼睛中迅速复原,甚至那些锅碗瓢盆也恢复了原样,除了那颗梅树。


3d打印倒不是什么稀奇事,只是路远川见那人无欲无求惯了,这地方也破破烂烂惯了,一直以为这地方是犄角旮旯的穷乡僻壤,科技水平和中心比差了几百年,倒忘了即使差了几百年,3d打印这种破玩意儿也早就有了。自己真是在这里越住越糊涂了。


“梅树属于外来物,所以没在3d打印的覆盖范畴。”那人从屋里钻出来,蹲下去摸了摸枝桠,说:“对不起。”


“没事没事。”他赶忙挥手,难得一见那人垂下眼睛说抱歉的乖巧样,他一下子把自己房租这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,“天灾天灾,正常正常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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实际上除了梅树,路远川的一切都是外来物,因此一件都没留下。大火烧光了一切,路远川却表现得毫不在意:“没事,正好轻松上阵。以前又不是没遇到过小偷。出去重新置办就行。”


那人对“出去”两个字似乎突然多了格外的信任,丝毫没发现这只是他反过来的安慰和说辞,好像觉得“只要出去了便拥有全世界”,认可地点了点头。


随身携带的手表精准地摆过宇宙时间晚七点,混沌的周围没有时间流逝的丝毫变化,路远川意识到这是自己在这里的最后一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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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他照常的嗜睡,一直等身体被晃来晃去耳边充斥着“嗡嗡嗡”的声音,才清醒地睁开眼睛。


他洗漱好吃完早饭,远远地就看到那人在梅树下等他。


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。他迅速小跑了过去。


那人没有主动提他离开的事,他却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儿,率先打破了“今天照常,岁月静好”的错觉:“这梅树的来历我没说过,是我经过天堑海沟的时候向大师求的,本想游历星际一圈后带回家,图个晚年浪漫。”


那人立刻有些不知所措起来。


“现在给你交了房租,当是物尽其用。”


从没来听过物尽其用还能形容这种情况。


“但毕竟是个好东西。我昨晚仔细看了看,总觉得它根还没死。你若是有心,再试着种种。”路远川有些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萍水相逢的无理要求。


“好。”


接着是一路无话地走到平日守着的空间之门,专家带来的机械手臂正有条不紊地将最后一个芯片安上门框。


“昨天你问我说的什么未来计划,我想起来了。我看到房子后墙角堆了一堆木材,还有一些螺钉,我本来想和你一起搭个屋子。”说话间,路远川一半的身形已经没入了空间之门,另一边的星河透过门隐隐约约地展现着它的璀璨与斑斓,“你有空能帮我搭了吗?”


“好。”他背过身去的手开始轻微地颤抖,甚至有想伸出去的念头。


“这些年我一直在青春期的叛逆阶段,躲着很多人到处玩。”


他有些疑惑地抬头。


“我去过很多星球,到过很多星系,但每个地方几乎不超过一个星期我就待不住走了。可是在你这儿待了三个月我觉得挺开心的,可能是那颗梅树根扎得特别好的原因。所以我想谢谢你。还有,我们认识了这么久,我都没介绍过我名字,是第一次问你之后再问怕你介意。我名字是自己给自己取的,叫路远川,路是脚下走路的路,远是遥远的远,川是山川大海的川。这是地球上的说法,按星际的话,应该是银川星海的川。你有时间也给自己取个名字吧?下次介绍自己的时候会方便点。”


“好。”


“可我近日来总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别的含义。路是有路基的,山是万万年才会沧海桑田的,就连远的古文字上面都有一个土。想来人生总得安定下来,心里总得有个根。”


“那再见了,房东。”


“再见。”他的手到底还是没伸出去,连那句昨天辗转反侧想了一宿如何开头的“你给我取个名字吧”都没说出口。路远川的身影完全没入了空间之门。


滴。冰冷的机械电子音在璀璨斑斓的星河回荡起来,表示对他监控的暂时解除。路远川按了按自己的脑袋,低头无奈地摇了摇头。他知道的呀,怎么可能只是天灾呢?是基地的人对他发难了吧。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房东怎么不问问自己另一半血统是哪族的呢?


托父亲权利的福,多了这一半的地球血统自己才没被禁锢住。然而他脑袋里还是被安了一个时开时关的芯片,用来防止他和贝塔星人接触,包括他的母亲。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向往广阔而充满奇思妙想的天空呢?只不过是义务教育教会了他自由的含义却给他的自由打了折罢了。折断了半根翅膀的鸟儿更会扑棱着飞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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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那颗梅树开得很好,旁边的木屋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,很是漂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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